最近有點懊惱,其實是件小事,但因為是自己的不小心導致,所以覺得特別惱。

事情發生在上禮拜六。我固定每週六打掃房間,打掃房間前,我會將戴在左手的玉鐲除下,以防碰撞打破。除下的玉鐲就放在梳妝枱的雜誌上,我習慣邊保養化妝邊看雜誌,較省時間,所以梳妝枱上總擺著一叠雜誌,那天見雜誌堆高了,就想先整理一下,卻忘了玉鐲就放在雜誌上,結果拿起雜誌時,玉鐲順勢飛跌地上,聽到那聲輕脆的匡噹聲時,我當場真的有種心也被敲碎的驚悚感。

幸好玉鐲沒斷,但幾年前曾被我不小心撞出的小裂痕變成大裂痕,而且還掉了一塊小碎片下來。我找到那塊小碎片,然後用白膠把它黏回去。看著那條明顯的裂痕,我開始擔心這只玉鐲也許會在某時某刻斷裂成兩半,而那某時某刻也許就是待會我把玉鐲重新戴回手腕上時,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,最後我決定暫時不戴這只玉鐲。

我之所以如此小心翼翼地珍惜這只玉鐲,倒不是因為它有多名貴(雖然以當時的物價而言也不算便宜),而是因為它的意義。這只玉鐲是外婆留給我的遺物,但給外婆這只玉鐲的卻是我。

如果我沒記錯的話,這只玉鐲是高中畢業那年媽媽買給我的,不過這並不是什麼慶祝畢業的禮物,根據我媽的說法,她很早就想買一只玉鐲給我,因為玉是避邪保平安的,但是因為我的手腕細,所以一直找不到適合的,那一天看到這只玉鐲,覺得大小應該適合,就買回來了。

玉鐲戴上手腕後懸在手腕上,有點空蕩蕩地,對我來說,它還是大了點,但這並不是我排斥戴玉鐲的主因。對當時年紀尚輕的我而言,玉鐲是老奶奶在戴的,是一種老掉牙的裝飾品,而且無端戴個石頭在手上,覺得手霎時沈重起來,做起事來挺礙手的,而且我連手錶都懶得戴了,更何況是玉鐲。

但是媽的一番心意不能辜負,所以我還是戴上了,而且戴一陣子後習慣了它的重量,也覺得沒那麼礙手了,只是冬天時要儘量別讓它滑到衣袖外,因為對超級怕冷的我而言,失去我體溫的蘊貼後的玉鐲就變成一塊會讓我打冷顫的冰冷石頭。

忘了戴了幾年之後的某天,媽問我可不可以把玉鐲轉送給外婆?原來外婆也想買只玉鐲來戴,但是身材瘦小的外婆一直找不到合適的玉鐲,再者對經濟並不寬裕的外婆而言,玉鐲算是昂貴的奢侈品,本來媽是想幫外婆買,但外婆又怕奶奶講話,所以媽就想乾脆把我現在戴的這只玉鐲先轉給外婆戴,是我戴過的,就不算花婆家的錢買東西回娘家,然後她會再買一只新的玉鐲給我,這樣就皆大歡喜了。

我二話不說立刻把玉鐲除下交給媽,而且大方表示不必再買個新的補償我了。我本來就不是非戴不可,而且除下玉鐲後,有種卸下累贅的輕鬆感,我正求之不得呢,所以才不想再弄個新的玉鐲來束縛自己。

外婆收到玉鐲當然很高興,但又覺得對我很不好意思,我還記得那時外婆緊緊握著我的手,告訴我,這玉鐲只是暫時先借她戴,以後她會還我的。我要外婆別介意,就安心的戴著,我已經送給她了,就是屬於她的了,不必歸還的。而且我正為擺脫了這只玉鐲而暗自高興,怎麼可能會希望外婆歸還?

外婆只是笑笑。沒多久,我就忘了這件事,卻沒沒想到,外婆一直牢記著要歸還我玉鐲的承諾。

外婆的身體原本就不好,幾年後即因病重住院,彌留之際,她把媽叫到身邊,交代等她死後,要記得把玉鐲除下來還我。媽忍住淚水說不用了,玉鐲就讓她帶去,因為傳統上,帶著玉飾入土,來世才能富貴好命,她希望外婆來世能投胎在好人家,別像這世這麼辛苦。外婆搖頭說不行,她是虔誠的基督徒,而基督徒下葬時是不能戴任何東西的,就像我們都是一無所有的來,所以也要一無所有的回去,因此玉鐲一定要還我。

媽一直等到外婆過世後才把玉鐲從外婆手上除下,交還給我。可是我沒有立刻戴回那只玉鐲,倒不是怕那只玉鐲是在外婆過世後才取下的,有穢氣。我只是覺得有些傷感,而且再見這只玉鐲,感覺也不同了。明明是我的,卻又不是我的,它成為外婆唯一的遺物,見證我們祖孫曾有這麼一段情感的交流,讓我再也不能把它視為一個累贅過時的裝飾品,此時不戴,不是嫌煩,而是珍視了,要好好收藏著,以免不小心碰壞,那麼這段回憶也會隨之破碎。

但是媽說:會出來戴吧。因為玉是有靈氣的,要有人戴著,才會美,而且外婆一定也不希望我就這麼把它束之高閣,所以,這只玉鐲就這樣又重回我的手腕上,直到那一天。

現在,我看著這只玉鐲,思索著是該讓它保持原樣或是拿去維修?維修就是在裂痕處加一圈K金環,如此一來,玉鐲保證不會從此處斷裂,但這樣一來,玉鐲也會失去原先面貌;或是不維修,就讓這些裂痕、撞傷維持原樣,訴說曾發生在它身上的故事,但這樣一來,玉鐲也不適宜戴了。

是該修復還是維持原樣,現在我還沒法決定,所以我想,也許就暫時先這樣放著吧,先讓時間沈澱我的懊惱,然後,我會為它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也說不定。

這就是我的玉鐲,還沒摔到前拍的,裂痕就是出現在紅色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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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wensbal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